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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曾經有你這樣愛過我

謝謝,曾經有你這樣愛過我

從方方面面看章嵐都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他整日在外面奔忙着,掙一家的生活費和女兒的學費,他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包括最繁重的一日三餐,因爲太太不愛做飯,怕衣服上沾上油煙的味道。他沒有惡習,也不愛玩。像一個勤勉的車伕,車上拉着全家。

謝謝,曾經有你這樣愛過我

有一天他出現在我面前,要和我說說在他心裏藏了幾十年的祕密。以下便是章嵐講述的他的故事。

我又見到她了!

她和我記憶中的她判若兩人,已經是一箇中年婦人了。可是我仍然很激動,我努力控制着,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不讓自己的手發抖,不讓自己全身發抖。我握了握她的手,然後緊挨着她坐着,直到回住處休息,再沒有從她身邊走開。

我覺得很不真實,是不是又是一個夢?像過去幾十年裏做過的無數夢一樣,在夢裏見面,在現實中醒來,欣喜過後是巨大的失望。

這是真的,我又回到了南方――蛇口,在人生的第一個2年裏,我一直在這裏生活。

這裏還是保留着當年的風俗,到了春節,飯館老闆會向老顧客發請柬,請他們回來免費吃一頓,所有的山珍海味都放在一個大盤裏,叫“大盤菜”,財力雄厚的大飯館往往要擺上上百桌,有時還要搭上戲臺,請戲班唱戲。

周圍是喧鬧的,每個人都很亢奮,大家舉着酒杯使勁碰,擁抱,彼此叫着綽號和小名,揭老底,爲了一件學生時代的趣事哈哈大笑。只有少年時的夥伴才這樣。我的一個高中同學現在是一家飯店的老闆,那天他準備了幾百桌“大盤菜”,請來了戲班。院子裏坐滿了人,不僅有我們那一屆的同學和老師,還有許多陌生的面孔。

我們就是在這樣一個極其熱鬧的場合見了面,每個人都非常興奮,沒有人注意我們。我看着她,隔着我們的幾十年突然消失了,我直截了當地問:“我給你寫了好多封信,爲什麼不回呢?”

他前後給她寫了十幾封信,她沒有回信。那些信寫於上世紀7年代,那時章嵐2歲。

而他認識小海的時候,只有18歲。

小海和當地的女孩兒不一樣,後來我來到北方以後才知道,她更像一個北方女孩兒。她面容清秀,臉龐是飽滿的,一笑就現出兩個酒窩。她站在講臺上,亭亭玉立,兩個齊肩的辮子在她說話的時候微微晃動。她總是穿着一件洗得乾乾淨淨的白襯衣,灰色的褲子,乾淨得像一滴水。

那時我剛剛從海島中學轉到鎮上的中學,小海是學校裏唯一的女教師,比我們大不了幾歲。她教我們地理、歷史、音樂。

我喜歡上她的課,可是在她的課上我並沒有記下什麼,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看她。只有在課堂上我可以大膽地注視她,從那時起,她的一舉一動開始深深刻在我的記憶中。

我和別的男孩子一起在課堂上搗亂,爲難她,目的是引起她的注意。這果真收到了效果,小海開始注意我,下課後把我留下來,問我爲什麼要那樣做。她的脾氣很溫和,即使生了氣看起來也不怎麼兇。我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問不出來,就讓我走了。我感到她不討厭我。

那時的蛇口還是一個海邊的漁村,有兩個漁業大隊、一個水產養殖場、一個造船廠,還有一個流動漁民協會,離寶安縣城――現在的深圳很近,離香港也很近,退潮的時候,抱一個籃球能游過去。我的一個高中同學企圖那樣去香港,但是卻在中途淹死了。

放學以後我們經常到海邊去,在那裏待到日落。學業並不緊張,常常我會感到青春期的空虛。不過這種時候不長,高二下學期的時候,在我身上突然起了一種變化,我的情感完全被小海佔領了。

那時學校爲了活躍學生的文化生活,成立了學校宣傳隊,我被選上了。宣傳隊的領隊兼老師是小海,因爲全校只有她一個人能歌善舞。宣傳隊通常在每天放學後活動,這樣我每天都能見到小海,有時竟是近距離的接觸。

在學校裏男生女生不怎麼說話,排舞蹈的時候,我們不免扭扭捏捏,男生女生站得遠遠的,儘量不碰着。這時候小海說:“想什麼呢?你們。我知道你們不好意思,可是我們在排舞蹈,快拉起手吧。”

有一個男生豁出去了,拉起一個女生的手,那個女生一下變得渾身僵硬,這樣跳起來的確不好看,不過畢竟算是開了個頭。小海帶着我們排舞蹈,排小品,有時我們去海邊唱歌。她大大方方的態度影響了我們,後來在宣傳隊裏,男生和女生的交往漸漸變得自然多了。

宣傳隊每天都有活動,我天天能見到小海。畢業前夕宣傳隊解散了,這樣一來只能在她上課的時候見到她。只有在這時我才突然發現那個美好的身影對我意味着什麼。

我不放過任何一個單獨接觸她的機會。交團費是唯一的機會。小海是團支部委員,以前每個月我把5分錢團費交給她,她在一個本子上記下我的名字,然後我離開,前後不到5分鐘。現在我要充分利用這短暫的時間,我到小海的辦公室,遞給她5角錢,她記下我的名字,然後找錢。我成功地把時間拉長了,趁她找錢的工夫,我和她說兩句話,或者使勁看她兩眼,可以看到她黑黑的眼睫毛和鼻子周圍淺淺的。有一次她把錢給我的時候,竟然碰到了我的手,我幾乎傻了,那天剩下的時間我一直在回味那一刻的感覺,被她碰到的那隻手像不是我的了。

章嵐告訴我,在高中畢業前夕,大家忙着照相、互相留言,結伴出去玩,他反倒進入一種深沉的情緒裏面,和周圍高漲的離別情緒完全不一樣。他當然想到了離別,就要和小海離別了。他認真聽她講的每堂課,不僅把她講的內容,還把她講某句話時的表情、手勢都記下來。下課鈴聲響起時,他望着她走出教室的背影,覺得她把他的全部熱情也帶走了。

他尋找,在教學樓裏、操場上、飯廳、校園裏的水井旁,在她可能出現的每一個地方有意無意地尋找,希望能不經意地遇見她。如果哪一次真的遇見了她,他立刻像中了彈一樣,那種狂喜的會持續一天。小海住在食堂後面那排新平房裏,從我們宿舍可以看到她住的地方。我經常在放了學後,獨自趴在宿舍二樓陽臺上,目光越過幾棵荔枝樹的空隙,直達平房前面的小路。即使能看到她匆匆走過的身影,看不清她的表情,那對我空蕩蕩的心也是一種安慰。可惜有風的時候,搖動的荔枝樹總是擋住我的視線,有時我明明看到她出現在小路盡頭,可是再看過去,她卻消失了。

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年級在操場上開告別晚會。大家圍在一起唱歌,每個人都喝了一杯酒,章嵐也喝了,他覺得難受,一看身上起了大片的疙瘩,很癢。有人說酒精可以止癢,這時候小海站起來,對章嵐說:“跟我來。”

小海朝荔枝樹圍繞着的平房走去,那也是章嵐常常獨自觀察的地方。空氣中摻和着白蘭花和熟透的芒果的氣味。

當小海打開門,章嵐跟着她進到一個整潔的有着淡淡香味的房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

他來到了小海的宿舍,現在她就站在他旁邊,只有他們兩個人。

章嵐機械地服從小海的安排,他脫去上衣,小海拿着一塊蘸了酒精的棉花在他背上擦拭着。小海把全部注意力用在對付那些疙瘩上,她離章嵐那麼近,她呼出的氣吹在剛擦過酒精的地方,涼絲絲的。

章嵐可以正常思維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宿舍裏了。這個晚上成了他終生的遺憾。他後悔這個晚上自己無所作爲。他爲什麼不去抱一下她,即使不抱她爲什麼不向她表白,即使不表白至少也要對她說聲“謝謝”。他狂熱地愛着她,可是他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他帶着遺憾結束了學生生涯。不久他匯進了上山下鄉的洪流裏。他參了軍。父親轉業回到了北方,他也來到了北方。經歷了這麼多事,可是有一點沒變,就是對小海的愛戀,只是他對她的感情已經由熱烈變成一種深沉的思念了。他在等着一個發生在小海和他之間的奇蹟。

家裏給他相了一個對象,他決定給小海寫信。他前後給她寫了四五封信,把他對她的感情前前後後說了,但是她沒回。等到他能徹底說服自己小海那邊是沒有希望後,他結婚了。結婚兩年後,他好像終於把小海忘了。

我問章嵐畢業以後見過小海嗎?章嵐說沒見過。有了女兒後他有兩次機會可以去蛇口,但是他小心地繞開了,因爲小海在那裏。

他們再見面是在3年後,章嵐問小海爲什麼不回信,小海說她只接到他一封信,信上沒說什麼,忘了自己當初爲什麼沒回,很久以前的事,記不清了。

章嵐說可他每件事都記得很清楚,她那時候穿着什麼樣的白衣裳,梳的辮子是什麼樣的,他給她交團費總讓她找錢,爲了能和她待會兒――他從前不敢講的話現在一股腦都跟她說了,他不僅在吃飯的時候說,在電話裏也說,他必須都說出來,這些話攢的時間太長了,是自己欠自己的債。

她說:“哦――我沒想到――對不起。”她的眼睛有點潮溼,她以前就是一個沉穩的女孩,現在已是一箇中年女人,不會像一個小女孩那樣容易動情。

我回到了鄭州,這次見面的結果我早就預料到了,有一個月時間我不能平靜下來。回來以後才知道小海已經離婚了,她丈夫對她很不好。一想到她現在很孤獨,我怎麼也不能坦然。我給她寫了一封長信,有十幾頁,隨信附上一張剛照的全家福。

她看完信馬上給我打來電話,她說她流着眼淚看完了我的信。“照片我看了,多好啊!可是你怎麼有白頭髮了?上次見面的時候沒有啊?”我這才注意到從蛇口回來這一個月我老了很多,簡直判若兩人。她又安慰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有一個這麼美滿的家庭,一定要面對現實,不要惦記我。有空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片刻後她輕輕說道:“我很滿足,因爲,有你這樣愛過我!”她說得很慢,我能清楚地聽到每個字。

標籤: 愛過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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