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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唐僧取經的心理分析

關於唐僧取經的心理分析

一、英雄磨難

關於唐僧取經的心理分析

唐僧取經的故事屬於典型的英雄磨難。在此類故事中,英雄往往出生高貴,由於某種原因而被平民收養,英雄長大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於是踏上尋找父母和爲自己爭取名譽的艱難歷程。英雄磨難的神話由兩個部分構成,第一個部分是“下降”,從顯貴變成平民,第二個部分是“上升”,從普通人變成神性英雄。一般人比較注意第二個部分而忽略了第一個部分。事實上,第一個部分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沒有第一個部分,那就不是英雄神話,而是現代人的創業史。

“下降”必有原因。亞當是因爲違背神的意志而被逐出伊甸園的,耶穌是被神派到地上來拯救人類的。對於唐僧來說,兩個原因都有。他本來是如來佛的門生,名叫“金蟬子”,因上課開小差而被貶到人間。同時,佛祖讓他到人間走一趟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拯救東土大唐的芸芸衆生。

跟許多神性英雄一樣,唐僧一出生就險遭殺害。母親爲了救他而把他放進木盆,任其在水上漂泊,最後被和尚救起,取名“江流”。這段經歷與摩西相似。據《舊約全書》,摩西出世之前,法老已經得到神諭,知道這個孩子將來會領導猶太人反抗法老的統治,把猶太人帶出埃及,但又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孩子,於是決定把同期出生的所有男孩子統統殺掉。摩西的母親眼看着孩子將被殺害,只好把他裝進木桶扔到河裏去。後來法老的女兒發現了他,並把他從河裏救起。根據弗洛伊德的分析,把一個人從水裏救起是分娩的象徵,等於把一個人生出來,因爲出生的過程就是從羊水裏出來。江流被救是他的第二次出生。如果說,第一次出生時他是窮秀才的兒子,那麼第二次出生時他就是和尚的兒子。和尚的社會地位比窮秀才更低,說明唐僧的“下降”是非常徹底的。

一般說來,英雄都有兩個身份,一是神或皇族的後代,一是平民的孩子。唐僧卻有三個身份:金蟬子,江流,和尚。其中,金蟬子與和尚是主要的身份,江流只是一個過渡性的身份。與雙重身份相對應,英雄都有雙重父母。這種雙重父母現象反映了青春期的心理特點。人到青春期,隨着自我意識和性意識的覺醒,戀母情結重新擡頭,但對象發生了轉移,轉向家庭之外的人,他們是父母的替代者,是精神上的父母。整個青春期的任務就是擺脫父母的束縛,尋找精神上的父母並與他們合而爲一,也就是脫離家庭,融入到社會生活中去,但在心理上,生身父母變成了養父母,精神上的父母變成了親父母。這種轉變與投身於社會的行爲是相協調的。只有精神上的父母是真正的父母,少男少女纔會勇敢地走向社會;如果生身父母是真正的父母,他們就會安於現狀,把自己困在家裏。然而,這種轉變又是不完全的,它使得青春少年內心矛盾重重,這種心理矛盾反映到英雄故事中就是無窮無盡的艱難險阻。

二、神仙和妖魔

唐僧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九是一個神祕數字,是個位數中最大的數,代表圓滿。“九”字的形狀象龍,而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本身就是一種神物。九九八十一,象徵圓滿的圓滿、神奇的神奇。逐一分析八十一難,發現這個數字是拼湊出來的,有的根本不是難,有的是一難化數難,重新整理以後只有四十一難。

四十一難中,妖精作怪31件,佔了四分之三,神靈試探或發難5件,人和動物作祟5件。31個妖精中有11個是天上的神怪下凡,20個是地上的生物修煉成精,其中又有5個後來修成正果或被神靈收編。這說明,妖精和神靈是可以互相轉化的。正如佛教所言,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等六道是相通的,正常情況下以死爲中介進行輪迴,而在特殊情況下可以直接升降。所謂特殊情況就是通過修煉獲得神通。神通有六種: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盡通。獲得神足通的人可以上天入地,在三界和六道之間自由來往。

關於神通,有的人信以爲真,有的人認爲是子虛烏有、天方夜譚,也有人試圖用特異功能或時空隧道等似是而非的準科學理論予以解釋。其實,正統的佛教從來沒有把它當真。法相唯識宗認爲,人們之所以能夠做到跨越三界和六道,是因爲三界和六道本來就在心中,完全是由心所生的,所謂“三界唯心”、唯識無境,就是這個意思。唐僧的原型玄奘大師是中國佛教法相唯識宗的創始人,唐僧取經的神話自然帶有唯識宗思想的色彩。既然三界唯心,心生種種法,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虛幻的,只有識或心是實有的。那麼,天堂和地獄就只是一心之轉,神和魔、仙和妖也只是心態的變化而已。《西遊記》第十七回,觀音菩薩被孫悟空請來收降黑風山熊羆怪時,孫悟空要求觀音變成妖怪的模樣,然後取笑說:“妙啊!妙啊!還是妖精菩薩,還是菩薩妖精?”菩薩笑道:“菩薩妖精,總是一念,若論本來,皆屬無有。”

11個下凡的神界敗類中有文殊的坐騎青毛獅子、太上老君的坐騎青牛、觀音的坐騎金毛犼、普賢的坐騎駱駝、南極仙翁的坐騎白鹿、元始天尊的坐騎九頭獅,還有彌勒菩薩的童子、太上老君的童子,以及奎星、月中玉兔、觀音飼養的一條金魚。根據原始思維,凡是互相之間有聯繫、曾經有過“接觸”的東西實際上就是一個東西。文殊的坐騎就是文殊、老君的坐騎就是老君、彌勒的童子就是彌勒、觀音的金魚就是觀音。一句話,神靈的坐騎、僕從或寵物其實就是神靈本身,或者說是神靈的另一面。每個人都有兩面,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神靈也不例外,只是神靈把好的一面表現出來,把壞的一面壓制住罷了。根據精神分析理論,被壓制的東西往往會通過投射而表現爲外在事物。神靈的負面以寵物的形式被投射出來,它們來到人間胡作非爲。從某種意義上講,投射也有積極的意義。神靈讓自己的負面釋放出來,放縱一下,具有保持心理平衡的作用,對心理健康有好處。因此,當神靈發現走失了坐騎、金魚或童子時,依然神情自若,然後從容不迫地去收復。孫悟空對神靈的這種做法很反感,認爲這是不負責任,是爲虎作倀。其實,在神靈看來,菩薩和妖精本來就沒有什麼區別,而且菩薩和妖精本來就是幻相,是無意識的投射。九九八十一難根本沒有難,都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本來無魔,唯有心魔。

三、唐僧肉

41難中,有15難是妖精想吃唐僧肉,有5難是妖精或女王想跟唐僧結婚,說明接近半數的患難與食和性有關。這個比例是恰當的。人既有人性又有動物性,既有物質的需求又有精神的需求,兩者平分秋色,大約各佔一半。在本能中,食和性是最根本的,但在弗洛伊德的理論中,最基本的本能是“自我”和性。自我就是自我保護的本能,它是一個較大的類別,由攝食、防禦和攻擊等較小的本能構成。食的本能是自我本能的核心成份。在《西遊記》中,妖精吃唐僧肉並非只是爲了填飽肚子,而是聽說吃了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這就是說,吃唐僧肉的行爲不是由食本能引起的,而是由自我保護本能引起的。

衆所周知,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自我保護只是一個過程或一種手段,最終目的還是種族的繁衍。因此,弗洛伊德提出,性本能比自我本能更重要,飲食或口欲只是性本能的一種表現形式。儘管如此,人類從來沒有真正接受“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這一事實。人們採取各種方式拒絕死亡,或設想靈魂不死,或設想人可以長生不老。靈魂不死的觀念是世界性的,許多民族都有靈魂不死的信仰,而追求長生不老卻是中國的特色。

一般認爲,中國人的長生不老或不死的觀念誕生於先秦時期,《山海經》中就有記載,最著名的是羿向西王母求不死之藥,被嫦娥偷吃而飛到月球上去的故事。後來,隨着道教的出現,不死的觀念在民間流傳開來。歷代君王都想長生不老,有的甚至因爲吃了長生不老藥(即仙丹)中毒而死。爲什麼長生不老的信仰在中國源遠流長而在西方並不流行?這個問題可能會觸及到中國人的集體無意識。

四、文化年齡

根據原始思維和聯想律,不死就是死,死就是不死。西王母居住在西方,而在陰陽五行學說中,東方配木,象徵春天和萬事生長,西方配金,象徵秋天樹木凋零和死亡。對長生不老的追求和對靈魂不死的信仰其實是一回事,那就是對死亡的恐懼。爲了消除這種恐懼心理,人們採取了心理防禦,西方人的防禦機制是昇華,用精神(靈魂)取代肉體,東方人的防禦機制是否認,認爲人可以長生不老。有人根據老子《道德經》中的一句話:“穀神不死”,認爲不死的觀念起源於農業生產和一年四季的交替。也有人認爲,“穀神”應該讀作“浴神”,其實就是月神或月亮,它有圓缺變化,周而復始,象徵着死而復活。嫦娥奔月的故事實際上已經把長生不老和月亮聯繫起來了。據說,月中還有一棵不死樹,吳剛天天砍它,卻永遠也砍不完。中國人的陰陽觀念起源於太陽和月亮(太陰),太陽代表白天、光明和生命,月亮代表黑夜、黑暗和死亡。這再一次證明,長生不老的觀念與死亡有關。

另外,否認“死亡”也是兒童心態的一種表現。兒童由於經歷不多,從來沒有看見過誰死了,所以認爲人是不會死的。中國人相信人能長生不老,難道說中國人的心理年齡停留在兒童期?生物學的研究發現,個體的發生重演種系的發生。文化人類學的研究表明,社會發展史類似於個體的心理髮展史。社會形態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不斷髮展變化的。最早的社會形態是原始羣,然後依次是血緣家族、氏族公社,統稱原始社會,常常被比作人類的童年。中國文化發展到某一個階段就定型了,所以一直帶有那個階段的色彩。中國傳統文化具有原始思維的特點,如天人合一、物我不分、崇敬自然(喜歡山水,愛畫花鳥)、尊重母權、務實,不擅長理性分析、不關心宇宙起源(盤古開天地的神話是到了漢代纔出現的)。相比之下,埃及、印度、猶太、希臘等文明都是在較晚的階段定型的。埃及人已經知道人不可能長生不老,但仍希望人能死而復活,因此爲死者製作木乃伊和建造金字塔,崇拜對象也從自然和植物轉向了動物;印度人眼界很大,對宇宙起源“瞭如指掌”,但仍然崇拜動物,尊重母權;猶太人崇尚父權,信奉一神教;希臘人的眼界更大,不但關心宇宙起源,而且知道神界與人間具有相似的結構,神們也有感情糾葛和喜怒哀樂。中國文化爲什麼那麼年輕就定型呢?這可能與文字有關。拼音文字是語音的記錄,語音變了,文字也會跟着變化,連續性不強;表意文字與語音沒有直接聯繫,不會因爲語音的變化而變化,自身比較穩定,有利於文化的定型。

五、人格面具

唐僧的性格有不少缺陷。弗洛伊德把人格結構分爲本我、自我、超我三個部分,唐僧只有超我,沒有本我和自我。說他沒有本我,是因爲他從來不近女色,完全不沾葷,有一點遠離人間煙火的味道。這一方面是因爲他是和尚,和尚必須禁慾;另一方面,他還是一個孤獨英雄,孤獨英雄沒有父母,也從不談情說愛,這是潛伏期(6-12歲)兒童的心理反映。說他沒有自我,是因爲他應付現實問題的能力極差,手無縛雞之力,對壞人和妖怪完全沒有識別能力。這主要是因爲他從小生活在寺院裏,沒有機會接觸外面的世界。唐僧沒有本我和自我,也可能是作者的有意安排,以便製造戲劇效果。唐僧的本我全部移植到豬八戒的身上,自我則全面移植到孫悟空的身上。師徒三人分別代表本我、自我和超我,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人格。

弗洛伊德認爲夢中意象是客觀現實的反映,榮格則認爲夢中的意象都是內心世界的反映,不同的意象反映人格結構的不同方面。根據榮格的觀點,作家所塑造的形象都是作家自己的各個性格側面的反映,而作品中表現出來的人物關係則反映了作家的內心衝突,也就是各個性格側面之間的相互作用。豬八戒、孫悟空和唐僧是吳承恩的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反映,而梁山一百單八將是施耐庵的108個性格側面的反映。這樣的性格側面就是榮格所說的人格面具。每一個人都有許多面具,人在不同的場合使用不同的面具。孫悟空有72變,就是72個面具,豬八戒則只有36個面具。

一般說來,面具越多,性格越豐富,心理就越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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